-第九章-
“你的徒弟？！”
城市另一头的旅馆里，汐雅略微高亢的声音打破了原本的宁静。
汐雅看着那个躲在奥尔科宁身后，抓着他法师长袍衣摆的棕发少女，此时那个少女正用棕色的眼眸盯着汐雅，她已经化形成了跟昨晚服务员的状态略微不一样的外观，她的额前有着一丝白色的挑染发，抿着嘴不发一语。
而冰蓝色的龙娘席利乌斯只是面无表情地穿着一身女仆装站在汐雅的侧后方，显得有些面无表情，粉色的眸子看着别处，似乎在思考着中午吃什么，然而她略微弯曲，尾巴尖划着地板的动作暴露了她隐藏着什么事情的心情，然而此时的汐雅并没有注意到。
“啊，对，你应该知道，小汐，我虽然没有从师傅那里完全出师，但我也算是一名能够独当一面的魔法师了，我也可以收徒。”奥尔科宁微笑着回答者，此时他和汐雅都在回忆同一位魔女，奥尔科宁的师傅，那个白发紫瞳的魔女总是戴着高高的魔女帽，每次汐雅带着艾优卡或者加里乌斯去找奥尔科宁玩的时候，偶尔也会看到那名白色的魔女，她总是审视着四个小孩子，随后对着艾优卡和奥尔科宁都露出意义不明的微笑，汐雅小时候还被这个微笑吓得拉着加里乌斯就跑。留下那个魔女双手一摊，闭眼摇头。那位魔女大人对艾优卡总是照顾有加，用她的魔力去帮忙艾优卡去处理家务，而艾优卡每次都连连致谢，而她笑着只会摆摆手，然后去让奥尔科宁去变几个刚学的小戏法。
“但是........”汐雅打量着这个陌生的少女，对方看起来十分的幼小，略微婴儿肥的脸蛋上似乎显得有些委屈，汐雅马上换了一副亲近的面孔，“你好啊，小姑娘，请问......”
然而汐雅的友好只换来了对方充满敌意的回瞪，这让汐雅的表情有些凝固，奥尔科宁抬起手，一下子按在棕发少女的头上，左右揉搓着，引得对方呜呜啊啊的不满。
“她叫雪奈，雪奈·福斯蒂纳，是我最近才发现，一名很有天赋的孩子，”被称作雪奈的少女抬起小手抓住揉自己的大手，微微抬起头盯着奥尔科宁，而奥尔科宁也只是笑着低头看着她，随后看向汐雅，“我希望以后大家能够与她好好相处，当然了，雪奈你也是，要与大家好好相处。”
“......”站在汐雅身后席利乌斯小脸微鼓，抬起手捂住嘴好让自己没有发出声音，汐雅也点了点头。
“小雪奈你好，我叫汐雅·巴斯托妮娅·塞尔希络，”汐雅也俯身蹲下与雪奈平行视线，露出微笑，此时的雪奈正不满地攥紧拳头拍打着法师的侧腰，看到汐雅这样也停下了拍打，微微脸红地点点头，“希望我们以后能好好相.....等等，以后？”
汐雅抬起头震惊的看向奥尔科宁，而对方只是微笑地点了点头，随后正色说道。
“我从城主那里知道了你们队伍的目的，你们要前往洛伦施塔，正好我也顺路，帝国对于这件事的征召我也从帝都来的商队口中听说了，汐雅，我答应过你父亲的人保护你的安全，并且，”他抬起手松开了雪奈的小脑袋，给她梳理着头发，“我的师傅要求我重新游历世界，才能正式从她那里出师，哎呀呀，真是麻烦，不过劳伦斯亲王大人的队伍，还有你们的旅程，我想，应该是一个好的答复吧，对我师傅。”
“这样.....”汐雅直起身，虽然奥尔科宁的加入让她安心不少，不过也开始担心那个死板的团长会不会同意这件事，“你要想办法说服的不是我，而是那位，嗯，亲——王——大——人。”汐雅有些没好气的说道，随后看向窗外，喃喃自语着艾优卡怎么还没有回来。
“这你不用担心，你的领队应该不会介意一位法师的加入的，”法师将雪奈拉到自己身前，按了按她的肩膀让她别动，随后开始梳理起她凌乱的棕发，他不是第一次给女孩子做这种事情了，事实上，她的魔女师傅没有少让他帮忙梳理那头白色的长发，“这场旅程值得我加入，不过，你们佣兵团竟然还没有名字，这让我挺意外的，一个名字对于一个队伍来说还是挺重要的。”
他将雪奈一头棕发用手指夹着梳理了一会，随后给她绑上了双马尾，笑着揉了揉她的头。
“我很期待这场旅程会书写什么样的故事。”奥尔科宁托腮笑道。
汐雅也恍然间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是哦，我们这个佣兵团一直都没有名字呢，咱们的亲——王——大——人——一直都没有和我们说过我们这个团体叫什么。”
奥尔科宁一愣，然后歪了歪头，汐雅的回答多少有点出乎他的意料。
“到时候去问问他吧。”
“只是我可不觉得那个傲慢的亲王大人能给出什么好名字就是了。哼。”
经过了短暂的准备后，佣兵团的每个人，包括刚刚入伙的奥尔科宁与雪奈都整装待发。准备前往下一座城市——维西尔。当奥尔科宁向劳伦斯提出要带着学徒与他们同行时，或许是因为法师对他曾有救命之情，劳伦斯在思虑了半晌后勉强答应了他的要求。
他们作为危难中拯救特里克的英雄，在出发之时还受到了当地居民的欢送。
“婆婆，您实在是太客气了，现在城市刚刚解围，粮食还缺呢，我不能收的。”
“姑娘，你就收下吧。”之前在佣兵团一行人狼狈不堪地逃进城门时给艾优卡和汐雅送果篮的老妪这次也提着篮子，上面放满了干粮，专程前来送行，她一眼就认出了之前相识的艾优卡。“你还那么小，老身能从你的眼睛里看出来，你们的战斗肯定很艰苦。多好的姑娘啊，如果能做我孙媳妇该多好呢。”
“婆婆，您..您不要再说啦。我还要继续给小姐服务呢，不能和他……结婚的。”艾优卡一听到谈婚论嫁，脸刷的一下变红了，摆了摆手，赶忙解释。
“老人家，谢谢您。”接过篮子的是汐雅，她对着老妪微微颔首，然后从自己的衣服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徽章。“如果您有什么经济上的问题，请拿着这个，去塞尔希络商会吧，他们会帮您解决的。那么我们就先告辞了。走吧，艾优卡，该出发了。还有啊，昨晚怎么一声不吭就跑回驿站了，担心死我了。”
“哎哎！小姐您听我解释……”艾优卡神情慌张，但还是下意识地从汐雅的手中接过了篮子。
维西尔城坐落于阿吉亚斯大陆西部突出的诺曼半岛上，除了维西尔城外，半岛三面都环绕着险峻的峭壁，只有一条狭窄的山间隘口能从半岛通向帝国的腹地。由于特殊的位置，这里不仅成为帝国无数次入侵另一大陆的出发地，也是帝都有变时皇室最后的堡垒。维西尔的历代公爵均肩负着让领民可以自给自足的任务。
而现在，有一支队伍正在西进之路上快速行军，日夜兼程地赶往这座海滨城市。带头之人正是劳伦斯。他凝视着即将被黑暗笼罩的森林，半岛的城塞虽已近在眼前， 但今天的行程也是时候结束了。
“劳伦斯先生”奥尔科宁骑马走到劳伦斯身旁，“劳伦斯先生，能打扰一下吗。”
劳伦斯看着和他并肩的奥尔科宁，这是他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身边的人这样称呼他了。
“抱歉，劳伦斯大人。”奥尔科宁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我为我的无理向您致歉。”
“没有这个必要。”劳伦斯头也不抬地说道。“旅途还很长，你说吧。”
“请问先生对洛伦施塔有多少了解？”
洛伦施塔啊，劳伦斯心想，他已经不知道回答过几次类似的问题了。
“远在另一块大陆的城市，我对它并无多少认知....我依稀记得那是一座文化气息浓郁的美丽都市，在帝国还未与魔法之都交恶时，有许多法师曾来此进修。”这当然是在说胡话，作为在该城生活近十年的劳伦斯来说，洛伦施塔的方方面面早已被他摸得透彻。从城市的构造到坊间流行的传说，他从来没漏掉过一件事，甚至是地下水宫的隐秘入口。
“那先生是否曾结识过一位名为加里乌斯的男性呢？”
“在洛伦施塔？我想没有。”
“这样啊，我明白了。”
“倒是你，你是在哪结识这个学徒的，你知道我的队伍里不收闲人。”劳伦斯看向坐在奥尔科宁背后的雪奈，她注视劳伦斯的眼神里充满了畏惧与恐惧。那是人正处于难言的恐怖阴影中时才会露出的眼神。
“我曾经见过这种眼神。”劳伦斯对雪奈喊道“你在怕什么？我又不会对你怎么样。”
维西尔城，某处一个不起眼的房屋里，十几个黑袍男子聚集着在一起。他们前面竖立着一面半身高的镜子。其中一位领头的男子身着带兜帽的黑袍，背对着其他人。声音冰冷地不带一丝人类的感情，淡淡地说道。
“今天我把你们召集于此，想必你们都很清楚。虽然这种情况是第一次出现，但是圣物不能被不信者所持有。”他抚摸着那面圆盘，圆盘里的影像展现出的男性正在指挥营地的搭建。他前缓缓转过身来，眼神扫过面前的每一个人，又继续开口道。“我们的小老鼠，就快要踩上捕鼠夹子了。”
“但是大主教说要...”人群中有人提出了质疑。
“不，这是我的教区，我会用我的方式来解决。”他阴森地笑了，昏暗的灯光和兜帽的遮挡让其他人几乎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做好准备，伊萨特的孩子们。真的是很久都没有动手了，真想现在就能敞开怀地尝一下不信者的鲜血啊。”
帝国军人对篝火从没什么好的回忆，无非是干燥的空气和烦闷的守夜任务。劳伦斯也是如此，篝火摇曳的火光构出圆弧，照亮了他的脸，也在他拔出匕首前照亮了在黑暗中出现的奥尔科宁。
“团长。”奥尔科宁向他致意后选择走到篝火前坐下。“我对今天的闹剧表示抱歉，我的小学徒实在怕生。但她是个很好的苗子。”
“恐怕这得取决于她。”劳伦斯收起匕首“我不相信她，她浑身透露出太多的怯懦了。”
“您的意思是？”
“我曾见过那种眼神，很久以前。”劳伦斯说道“洛伦施塔建成时，当地的帝国军队施展了极致的武力让附近的蛮族臣服于帝国，从此往后，当地人都用这种畏惧的眼神来看着我们。由于洛伦施塔的开拓政策换取了直到今天为止一百多年的相安无事，同样的办法也被用在了长城外的蛮荒地区和南方的国度。”
“但是你们在南方并没有成功....”
“是的，古老的招术并没有让他们心生恐惧，而是愤怒。愤怒滋生了反抗。”
“我的学徒，或许只是听闻过这些可怖的事迹。”奥尔科宁说“才会如此恐惧。”
“我并不认为这没有什么好恐惧的，帝国给蛮荒地区的人带去了秩序和安定。”劳伦斯反驳道：“除非...她曾是反抗群体的一员。”
“这绝无可能。”
“我记得法师应该没有与人聊天到天明的习惯吧”劳伦斯说。
“是的，我只是今天无意瞥到先生腰间的信物，对此很是好奇，所以就去翻阅了一些资料。”奥尔科宁指向了劳伦斯的圣教徽记。
“这不过是教会里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徽章罢了。”
“在一般人看来也许是的，但我发现它潜藏着巨大的魔力。在我进修的学院中一直有传闻说帝国拥有一批极具魔力和信仰力量的徽章。”
“我的师傅...她非常想要一块拿去做研究。”
“是吗？”劳伦斯好奇地举起徽章看了一下，但确实如奥尔科宁所说，没有看出什么端倪。 “或许等我完成了在洛伦施塔的任务，我会将它赠与你和你的师傅。”
“那就感激不尽了。”奥尔科宁起身回答道。“如果可以的话，在下就先去休息了。”
“等一下”劳伦斯叫住刚要离开的奥尔科宁。“像你这样的魔法师，为何要加入这样一支队伍呢？”
“那是因为汐雅小姐她...”
“我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人。”
“我想要一场与众不同的旅行。”
“就这样？”劳伦斯不解。
“仅此而已。”
“大人，我认为将圣教的徽章允诺给他是个错误的决定。”奥尔科宁走后许久，一个黑衣刺客从劳伦斯身后的黑暗阴影中走出，向他单膝跪地。“他是一个不可信的外来者。”
“这些事我自有安排。”
“是，大人。您的表亲让我提醒您加快速度，亵渎者们已经开始行动了。另外您的家族....”
“我不想听，至少现在不想。”劳伦斯向刺客摆摆手。“让你的人准备好，我们很快就到维西尔。”
“是，大人。”
送走刺客，劳伦斯向远处关卡的城塞望去，仿佛十年前那个望着洛伦施塔城的孩子。洛伦施塔大灯塔的照明在空气中扭曲，城中人家的灯火在黑暗中忽明忽暗。城外南部的初次开拓的旧址成为了一片废墟，普通的民房在荒芜中慢慢腐烂，但几栋公共政建筑却还矗立着。旧城区的另一面，新的总督府在城市中央拔地而起，给人烟罕至的黑暗之地带来了文明和秩序。年少的孩童们围在城门口，看着帝国的军团出城去进行新的建设和扩张。
“洛伦施塔不会陷落.....”
低语再一次从黑暗深处传来，萦绕在劳伦斯耳边。
“你必须尽快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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